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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翩翩佳公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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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翩翩佳公子

千鈞一發之際忽然覺得自己腰上一緊,仿佛被一股力道吸引著狠狠撞入一個人的懷中,四目相對,她眼中是驚恐與意外,而他的眼中依舊是怒而若笑,冷似寒星。

這一次,他沒有展開輕功借力打力向上攀去,而是緊緊地抱著她一路下墜,那下墜的速度讓若微冷汗淋淋、大驚失色,她下意識地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脖子,把頭貼在他的胸口上,再一次閉上了眼睛。

“好了!”

下墜的速度雖然很快,但是落地的時候卻是輕如柳絮,毫發無損。

若微睜開眼睛,環視四周,發現他們正在一處山窪之內,三面環山,一面臨水,不遠處還有一所竹塢。

千株老柏,萬節修竹,奇花布景,瑤草生香。

她頓時呆住了,喃喃低語:“莫不是摔死了?入了天堂?”

只是回眸一看與自己面挨面、身貼身緊緊擁在一起的許彬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,不由立即大窘。許彬放開手,可是若微的手還依舊牢牢地吊在他的脖子上。他眼中含笑,似是戲謔:“怎麽?還不舍得放手?”

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的看過除瞻基以外的另一個男子,他有著一雙極好看的眉,眉角微微向上揚起,勾人心弦,目若秋波。雖怒時而若笑,笑時又似怒,嗔視而有情……這樣的他,若微完全被迷惑了!

而他則將雙手置於頸後,稍稍用力掰開若微的手,原本剛要甩開然而突然間看到她手中的血汙,面色不由得微微陰沈了下來,似是埋怨道:“徒勞之舉,還要掙紮?傷了手以後還怎麽撫琴弄曲?”

那纖纖玉指,有三兩處秀甲從根部折斷,指尖向外滲著滴滴血色,而掌心又像是被什麽東西劃了,有兩處不淺的傷痕。

他牽著她的手,走到水潭邊,以清水沖去手中的血汙,又撕下袍子下擺處的一條綢布,小心地為她包好。

“舉觴白眼望青天,皎如玉樹臨風前。”若微癡癡地看著他,不由脫口吟出這樣一句讚詞。

而他卻仿佛惱了,恨恨地說道:“出了宮,就成了野丫頭,只會誦些淫詞艷句!”

若微不以為然地聳聳肩,又拍了拍手,轉身看著谷內,這裏似乎並無出去的道路:“你怎會在此處?”

“你不是一向自命聰慧敏才,你說呢?”他抱肩而立,臉上表情有些嘲諷。

“哼,你別說你一直在跟蹤我!”若微瞪著他,想來想去,他出現的如此及時,也似乎只有這個原由了。

“嗯,猜中了!正是如此,從昨日你出宮到今日此時,我一直在暗中跟著你!”他毫無掩飾,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多麽正大光明的事情。

“跟著我?你幹什麽跟著我?”若微嗔目以對,“哦,我知道了,是瞻基讓你跟著保護我的,對不對?”

他臉色立即微變,輕哼一聲,不再言語。

若微四下裏瞧著,不遠處有座竹塢。於是靈動的眸子閃爍著滿眼的喜色:“你說那裏面會不會住著什麽隱士?”

他也不答話,只是昂首向那竹塢走去,走到門口以手輕輕一推,門便開了。屋內擺設精巧脫俗令人驚嘆。杏黃色的氈毯、短榻暖衾、錦墩矮幾、琴棋書畫以及茶具酒壺,空間雖小卻樣樣俱全。

這竹塢兩面明窗,竹簾高卷,滿目香風,清新至極。

若微呆呆看著,脫口便問:“難不成,這隱士就是你?”

他一掀袍袖,盤腿坐在榻上,拿起茶壺微一傾斜,在杯中倒滿一杯香茶,遞給若微。

“天呢,居然還是熱的?你,你是人是鬼?”若微怔怔地站在那兒。

“在有些人眼中,是人;而在有些人眼中,則是鬼!”唇邊淡定自若地浮起一絲笑容,介於黑色與紫色之間神秘的瞳,也隨著這笑意微瞇起來,讓人更加移不開視線,只得楞楞的註視他。

白皙的臉龐透散著七分的邪氣,清瘦的身形卻掩不住一股剽悍之意。

“你?”若微完全傻了。

只是轉瞬間,他的態度就變了,又恢覆了往昔的儒雅與溫和:“有時煩了就會在此處讀書,只圖一個清靜自在、無人打擾。你呢,打算如何?是回鄒平老家?還是另謀出路?”

“什麽?”若微的腦子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:“我。我自然是要上山回三元觀,這會兒,紫煙和湘汀怕是會哭死的!”

“你……可以再想想!”他拿起桌上的酒壺也不執杯,只是對著壺嘴,自飲起來。

“再想想?”若微眉頭微擰,細細體味著他話裏的意思。突然便醒悟了,是啦,這一次是從山頂墜入山澗之中,眾人定是以為自己死了。如果是這樣也許可以回家,從此自由自在地生活。只是轉念又想只怕回家以後暴露行跡連累家人,那麽或許也可以從此浪跡四海。

若微緩緩坐在榻上,拿起桌上的那杯熱茶慢慢飲著,只喝了一口便放在案上,站起身來說道:“不行,我若這樣走了,定會連累湘汀和紫煙,而且找不到我的屍首,恐怕就是三元觀裏那玉華真人和桂嬤嬤也要被我連累。”

“不會!”許彬的身子映在陽光之中,閃爍著灼人的光彩,看著她的神色也有些異樣。

“為何?”若微瞅著他,忽閃著長長的睫毛,可愛極了。

“她是先帝的妃子,論輩份是當今皇上的母妃,你說皇上如何處置於她?”許彬悠然說道。

“她是先帝的妃子?哪個先帝?建文帝?”若微完全傻了。

許彬嘆了口氣,又搖了搖頭:“難道是剛剛嚇傻了?都說了是母妃了?自然是大明朝的開國之主,太祖爺的妃子,也是太祖最小的女兒,十六公主寶慶公主的生母,太祖晚年最得寵的張美人。”

“什麽?”若微驚呼著:“怎麽可能,太祖的妃子,四十餘位,不是都殉葬了嗎?”

“那要感謝寶慶公主。太祖崩時,寶慶公主才三歲,太祖偏疼此女,所以不忍她在自己逝後沒有生母撫養,這才免了張美人一死!”許彬對於宮中之事仿佛如數家珍,知之甚多。

“這些,你怎麽會知道?”若微楞楞地盯著許彬:“你好奇怪,不像是一般的官宦子弟,有點兒像行走江湖的俠士,時而是文弱書生,又像是身負絕士神功的隱士。明明武功絕塵,卻為何又去參加科舉,中了文科進士?你到底是什麽人?”

許彬收斂了臉上的笑容,對著她的眸子:“我是誰都不重要,你只要記住,終此一生,我都會護在你身邊,這就夠了!”

“許彬!”若微一時忘情地喊著他的名字,又立即改口:“許公子,你明知道,我已然心有所屬,我……”

“那又如何?”他淡淡地笑,“你心有所屬與我何幹?我只要知道我的心,就夠了!”

此語一出,兩人頓時有些尷尬,相對默默無言,他起身走出屋外:“在這兒等我,這屋裏什麽都有,卻沒有治傷的藥,我去采幾味草藥回來幫你敷上,省得日後留下疤痕!”

“許公子!”若微在他身後喚著。

而他恍然不聞,身形如雲,飄搖如流風一般,若微怔怔地跌坐在榻上,以手托腮心中暗想:是啊,如果當初不入宮,不遇到瞻基,在宮墻之外,她還可以有別樣的生活。

如果是那樣……

同樣懂醫,同樣沈浸在琴棋書畫四藝當中的他,懂風雅、知冷暖,剛毅中透著溫存,文武兼修的他,也許正是自己的佳偶呢。

可是如今,自己怎麽可能忘記瞻基,怎麽可能……

若微站起身,推開房門,向外面跑了出去,她只想一口氣兒跑回山上,跑到小小的三元觀裏,從此再也不出來。自己的煩惱還不夠多嗎?

如今,還要憑空多一個許彬嗎?

淚眼婆娑,卻硬生生撞到一個人的懷裏。

他的表情仿佛是在嘲笑,眸子中的意思分明是“你這麽喜歡鉆到我懷裏?”

若微扭過臉去,掩面而泣。

他手上稍稍用力,扳過她的肩頭,拉著她走回到竹塢裏,將她按在榻上,拉著她的手放在案上,解開剛才包好的布條,又將自己懷中的兩株植物的嫩葉取下,含在口中嚼了,輕輕啐到她的手心上,這才用布包好。

若微不禁破涕而笑:“哪有你這樣的醫者,嘴裏嚼了的東西拿來給我敷?”

“你自己不是懂醫嗎?我剛剛在口裏含了一壺酒,已然除了毒,況且這唾液本身也可療傷,我這屋裏又沒有藥槌、藥罐,難不成讓我回城中去取藥嗎?”

“你……算你有理!”若微語結,無言以對。

靜靜地坐在榻上,低頭搓著自己的衣角很是有些難為情,怕傷了他的一片好心,又怕自己會錯了意自討沒趣,想來想去,才喃喃低語:“許公子,兩次蒙你搭救卻無以為報。現在天色漸晚,我得趕回觀裏。今日種種我都銘記於心,永世不忘!”若微一臉堅定,言之鑿鑿。

他卻面如寒冰:“你,可想好了?你是否報答於我,並無所謂。可是這樣回去了,這機會,此生便不會再有。”

她低垂著頭,思索半晌,終於還是輕輕點了點。

在意料之中,又似乎有些意外,他微微怔了怔,起身拂袖而出:“我送你上山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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